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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胆文


笨笨娘
两年半前,我穿着病号服等待此生第一次开膛时,就想着有一天要写这么个东西。当时所拟题目是《别胆文》。
而今别则别矣,继那只病变的胆囊被取出后,我的肉身,就被宣判为一个残缺体——已有同事贬我为残疾。虽自诩浑身是胆,终归强词夺理亦胆气不足。那一年我失去的不仅是胆。母亲在我术后一个月做了子宫切除。当时我不无凄凉地说,老窝就这么给端了。生命的发源地,最初的庇护所,没了。身体内部的一个中转站,也没了。这种内外失守的局面突然来临,像一次宿命的警示。
术后没几天,单位外派出差。颠沛京沪两地半月,之后又独闯西北半月余。此间作息不定,偏西北多肉,暴食归来,竟又查出胆管炎来。残体果不抵全躯,况无母宫之慰?此后每遇风寒暑热,或饮食炎凉不均,切胆之处便有隐痛。夜痛难眠之际,常不免抚疤思胆。胆在时我有负于它,如今没了,想也白想。
半年前,终于了却10多年心愿,登记成为遗体捐献志愿者一名。
说来也是机缘。1998年在苏北,偶然得知南京有这么个组织,便给发起人之一写信。老人家回了信,又给我电话。意思是,你在苏北可以自己发展志愿组织,南京太远,多有不便。但你还是个年轻人,以先自立为宜,待将来有能力,再建组织不迟。这话就撂下了。
如今终于把自己的准遗体送到南京来,并随房落户。活着是南京的户,死了想必也顺理成章编入南京鬼册?其他好处有待发现,加入这志友协会,却是再无障碍。
事实证明,早立捐躯之约,有益生者健康。捐躯之后,再看五脏六腑,便有不同视角。它们不再专属我一人了,我只是目前的使用者。我百年或不测之后,它们若仍有生命力,还将为他人所用。
为不让捐躯成为空头支票,我有责任在我使用这些器官的时段内,对它们多加呵护,让它们和平共处,寿命比我更长久。将来我不可预见的某日,它们在从我体内分离时,还可服务于他人,就像一辆旧车上卸下的零件,继续使用在其他车的某个部位。
丢失的,不可再来,未去的,亦不知何日作别。因此何妨珍惜当下,珍惜此时,从自己的器官开始?都说物质不灭。宇宙循环,众生一体,如此,不也有助建设和谐社会?
真要谢那丢失的胆,赐我如此觉悟。
想那既丢之胆,不知经医师之手弃舍,已入哪番轮回。一胆废弃,促我善待残余部队,利己利人,岂止亡羊之功?
故,祭与不祭,我与那胆,江湖相望,皆大欢喜。
时光倒流17年
张光玮
2007年富士电视台拍了一部名叫《バブルへGO!!》(回到泡沫时代)的片子。大意是说,2007年3月一名妇女乘坐时间机器回到1990年3月的日本。在历史上,当月30日日本大藏省出台限制土地买卖条令,激发了泡沫经济的迅速崩溃。
回到过去的该妇女企图劝阻政府,以挽救国家命运。她女儿随后也来到1990年,游历了泡沫戳破之前繁华的东京,结识了17年前的年轻的爸爸,一起救出被困的妈妈,并成功阻止条令的出台。母女俩回到2007年,
发现她们真的改变了日本的命运。
这部娱乐片看得人捧腹大笑。在“美丽的”泡沫时代,中学生举着一万块钱钞票打出租,迪厅有人跳高兴了送你一串蒂凡尼项链,银行低息借钱给白领买豪华公寓。1990年的俊俏小姐拍着2007年时尚少女的肚皮说:你这裤子也太短了吧,肚脐都露出来了,不怕感冒吗?哈,发型也那么搞笑。尽管烈焰红唇大波浪现在看起来不免土气,当时人人都是自信满满,相信这盛世将永远继续。
可惜泡沫只有在破灭时人们才意识到它的存在,这之后漫长的恢复期被称为日本“失去的15年”。17年后出现的这部片子是集体失落感的写照,对强盛时代的无法释怀,希望时光倒流重写历史。不过重写之后呢,日本会比现在更好吗?
影片中的3座一模一样的彩虹桥和东京铁塔很有意思,但如果是想表达一个城市的发展成就,这显然是拙劣的。历史根本无法重演,对一个虚拟假设,与其费劲描述,不如搞笑一把轻松简单。
有位朋友跟我说,当她亲眼看到真正的日本艺伎,那种逼人的精致令她赞叹为何日本人要那样追求美。唯美的日本人在近代经历了三次大震惊。第一次是被西方撬开大门,于是奋起追赶,开始明治维新;第二次是二战战败,于是转移重心到经济建设;第三次就是泡沫经济的瓦解了,解决了泡沫遗留的问题,然后怎么走?
现在的日本面临着极大的社会问题,其中之一就是国民的迷失感。大量的失业者,逃学儿童,黑社会组织,还有多达62万的“尼特”一族(指15到34岁之间不就业,不上学,也没有受过职业训练的人)。
努力建立国民自信心,从2006年小泉政府的“美丽日本”国策开始有所体现。全日本大力推动自下而上的地方文化保护活动。国内一所高校最近有次讲座,关于全球化的今天人才需要怎样的素质。演讲者认为是跨文化交流的能力。我将同样的问题求诸我的日本同学,他说是了解自己的国家。
须眉背包族
柳桦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还玉树临风地跟拙荆谈恋爱的时节,我因温柔体贴用情专一幽默风趣出手大方体格健壮相貌堂堂而得到拙荆的好评,唯一不满之处,就是我从不肯替她背包。
那时候坠入爱河的男女流行这种体力劳动,女友的包不管多大也要拎男友手上,像一个渡向爱情彼岸的救生圈,又像是无声的证明:嗯,这女人的包我背了,别人就别惦记了。
我看不上那种约定俗成的姿态,爱不爱女友,不体现在这二两不到的小包上——倒是那位女友啊,你要真在乎你男朋友,就别再让他背着女式小包满街转啦,不怕他丢死人吗?
我这套理论征服了拙荆,这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那天出地铁,赫然看见滚梯上一长串挂在男人肩上的女包冉冉上升,原来男人们还在为女人背包啊!当然还是能看出时代变迁的,至少包越来越大,越来越重,男人背起来也相对体面一点。
古话说得好,日光之下并无新事,隔了十几年,男人们还是那么没出息地当着背包族,我好奇地观察他们:十几年前还都是小屁孩哪,现在也都按部就班谈着恋爱企图结婚盼望生子了。如果说精神面貌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背得更加理直气壮。我们那时候,替女人背包还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都推说只有上海男人才这样。现在上街随便一抬头就能看见,大概男青年们都去上海学习过先进经验了。
我琢磨着,按照达尔文同学的理论,男人替女人背包,粗暴而直接地体现了远古人类在进化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分工,是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过渡时期的遗传密码,是X染色体向Y染色体鞠躬尽瘁地献上的一道殷勤……址163164.cn 微信1631640 QQ3149886

我突然明白了,这不就跟握手的起源一样吗?古时候的人不穿衣服,武器都捏在手里,想跟人表示善意就握手,让对方知道我手里没拿着家伙。女性们现在肯把装着钥匙、钱包、口红、眼镜、卫生纸等一切秘密的包给男人背着,不就是一种信任一种象征一种以身相许吗?这么看来替女友背包就是最典型的爱情象征了,以后再雕刻丘比特、红娘、月老等人的雕像时,都应该酌情加上一个女式背包,品牌还可进行全球招标,一定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还有一种推测。现在包里都有手机,每个人的手机都有秘密,人家女人让你背着,这不就是说:瞧,我就爱你一个,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背包的背影,那些渐渐走远的爱情,就都带着点义无反顾的悲壮了,或者,我们可以说,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信念与心愿。
城市真马路
何袜皮
《十日谈》里有个女人为了解决家庭贫困,甘心白天时变成马,为丈夫运货送人,晚上再变回女人。如果真有此等好事,贪心的人类早已进化成半人半兽了,比如白天是女人,晚上是猫头鹰;或白天是猎犬,晚上是男人。结果那女人不但没有变成马,还被一个冒牌的魔法师占了便宜。
连续几次野骑后,我已经完全克服了对马的恐惧。虽然有时它会不听信号,甚至故意撞进树丛企图让树枝把你刮下来,但是毕竟马儿长了一张老实人的脸。换乘汽车时我还有些恋恋不舍,考虑如何把它骑到市区去。如果我是人大代表,就要写一个提案:既然现在又是空气污染,又是交通堵塞,不如让马做交通工具好了。
真要说起来,骑马出行好处不少。首先骑马非常浪漫。马背有点敞篷车的意思,俊男美女才有机会长发飘飘,在马路上对上眼;而社会上不良的择偶风气也可能因审美而扭转,一名好骑士哪怕一穷二白、长满痘痘,还是可能以无敌英姿赢得求爱信无数。二,骑马可以打击有钱人炫富。车屁股上的商标让人对车主身价一目了然,而要立刻分辨汗血宝马还是蒙古马却不那么容易。但奸商们也许总有一天会在马屁股上烙商标。三,不会堵塞交通。看着前面马路拥挤,“嗖”地蹿上台阶既可,适合香港、重庆这类山城,如果小汽车如此走法,你不心疼底盘才怪。四,无致命交通事故,虽然每年赛马场上都会死掉几个——谁让你超速了?五,减肥。骑自行车小腿会变粗,但在马背上颠呀颠,属于被动按摩,可以甩掉全身脂肪,强身健体。六,节省车库空间,一个车位可以改造成三个马厩。七,没有汽车的噪音,如果公路上铺上沙石,马蹄落地更安静。八,在通货膨胀的年代,老弱病残都坐得起马车,饲料比油价低,打马费肯定比打车费便宜。九,不会排放废气,虽然排泄物多了些,但增加环卫工人可以降低我国失业率。其实,我还有个更先进的想法——把马培养成像家猫一样干净的动物,把目前市区所有的加油站都改成饲料场+马公厕。当然,这需要生物学家加紧马的清洁品种开发,就算咱们用不着,卖给爱坐马车的英女王,也可以带来一笔外汇收入。
前天写到第九条,怎么都不能再多写一条了,而对于一份优秀的提案来说,凑满整数是基本要求。今天早上我终于有了灵感。十,马是一种有感情的动物,和你的交通工具建立情感,有利于和谐社会。
听说马的智商相当于12岁孩子,我们对它打的种种主意,希望只是人类内部交流,不可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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