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永远在说，图的是更新大家的观念
本刊记者
彭苏　 发自北京
龙永图的属下有点歉然地表示，除了能提供一份他的个人履历外，其他的，“你到互联网上查吧，写他的文章都在那儿呢。!网址163164.cn 微信1631640 QQ3149886


网上的确充盈着大量关于他的报道，溢美之词还停留在六年前，中国刚刚成功加入世贸，他是首席谈判代表，他是功臣，他是……，少许，也会挑出几篇质疑：比如经济学家左大培，在入世之初就不满于他的一句发言“入世后中国将重点转向开放服务业”，再比如，前年广州花都汽车论坛上，他与全国政协常委何光远关于“不要为了自主品牌而搞自主品牌”爆发的一场舌战；以及，最近他在不同场合，提出“每个人都想买房的观念是非常错误的”。
可是，现在没人肯站出来与记者聊他，尽管他已不是外经贸部副部长，而是非官方组织的博鳌亚洲论坛秘书长、贵州卫视《论道》节目特约主持人。
“不要认为做官就在体制内。我反对这种区分，我们都生活在中国，这就是一个大体制。”龙永图轻摆着手，否定着。
颇为有趣。他似乎忘了适才的那段小插曲：在采访过程中，一个朋友的电话打进来，他在电话这边劝慰道，“官场就是这样的……”，当时，他抬头看了看记者，刹那间的迟疑后，他又低头继续……网址163164.cn 微信1631640 QQ3149886

“官场就是这样的……”平平淡淡，意味深长。
为官之道在讲真话
人物周刊：作为贵州卫视“论道”节目的特约主持人，你认为为官为商是否有共同之“道”，你又是否掌握了此道？
龙永图：不管为官为商，主要是讲真话，讲诚信。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官，虽然官当得不是很大，但有一点，我感到很自豪，就是我从来没讲过假话。这就是我认为的“道”。
人物周刊：你很重视通过媒体发出声音，这点和许多中国官员不一样。
龙永图：我以前有相当长时间都呆在体制内工作，而当时我就感到媒体非常重要。
记得我在日内瓦谈判时，每一个代表团和我们谈完以后，马上举行记者招待会，和记者的沟通非常多。而开始，我们就没有意识到这点。
所以等到第二天，《金融时报》、《纽约时报》一出来，网上的消息一发布，内容全是一边倒地对中国代表团的指责，诸如说我们在谈判中不讲理，没有充分地做出回应，或者说我们对很多问题的回应都是模糊的。这些不准确的报道，对中国代表团很不利，会造成中国代表团很无礼、没有诚意的形象。
所以，吴建民（时任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兼发言人）就说，龙部长，我建议你每一次谈判后也举行新闻发布会，非常坦诚地把情况跟媒体沟通。
这样一来，第二天的报纸就打个平手。在报纸上也会出现我们的声音。我们也会说美国在谈判当中要求过分，他们要求过分的理由是什么。我们也可以给美国施加一点压力，说谈判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正是通过和媒体非常全面、坦诚地沟通，媒体对中国代表团的了解才有所增加，这样中国代表团的形象好了很多，赢得了世贸组织大多数成员的支持。
人物周刊：有人认为正因为你性格上讲究透明，不太低调，反而不利于你仕途的发展，你个人认为呢？
龙永图：我觉得我基本上还是顺利的。我倒认为体制内的一些惯例或者一些惰性，实际上不利于我们建立一个非常透明、公开的法制化社会。
很多事情你越是对它遮遮掩掩，外界小道消息反而越多。你越是坦白讲出来，老百姓在网上看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会越少。
现在，中国政府也意识到了沟通的重要性。每个部门都有新闻发言人，越来越多的官员愿意见媒体。当然，他们见媒体，我觉得一要坦诚，要能够采用老百姓和大众媒体听得懂的话来诠释政策、解释情况，不要躲躲闪闪，不要把老百姓和媒体当傻瓜。
另外一条，官员本身素质需要提高。你一定要对你管的这个事融会贯通，如果水平很差是很难面对媒体的。
在入世的时候，我为什么不怕记者，不管他中外？因为我很自信，入世这个事情，我比任何人都懂，不是懂得一点点，而是懂很多。所以，你问我一百个问题还是一千个问题都难不住我，因为我已经把中国入世和世贸组织的情况融会贯通了。我从1991年起就把世界贸易组织的所有法律文件原文全都看过一遍、两遍、三遍，你媒体的记者能懂多少？你能把我难倒吗？
警惕经济问题政治化
人物周刊：在博鳌论坛上，你见过许多知名企业家，你比较欣赏谁？
龙永图：我比较欣赏的国内企业家是长沙远大集团的老总张跃。他是一个有传奇性的人，比如他是民企老板中第一个买飞机的。我欣赏他，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一直在致力于生产环保的空调。现在环保是国际企业家追求的目标之一，而他在环保意识上，走在了许多企业家前面。他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比较有远见。
国外企业家我也认识很多，印象较深的是英国石油公司，BP首席执行官约翰·布朗。我和他讨论石油危机时，他说现在并不缺石油，主要是这些年来，由于中东局势不稳定，产生了一大批石油投机家，对全世界石油进行投机，使石油不能真正反映市场价格。作为一个石油供应商，他能够说不存在石油危机问题，这说明他的境界已经超过了他公司的商业利益，他能从全球经济的大格局来看问题。
还有李嘉诚，我曾和他有过多次接触。他是一个生活非常简朴、非常和善的老人，和善得就像临街老头一样。我记得他每次用餐，就像在学生食堂打饭一个样，端着一个盘，吃得干干净净。
人物周刊：你曾说过，“人家老搞反倾销，关键是我们拿不出国际水平的财务报表”。
龙永图：现在很多企业学精了，他们在做财务报表时，都请一些国际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来做。
这几年，中国企业变化最大的就是在这个方面，不管财务管理方面，还是公司治理方面，逐渐向国际看齐。
关于反倾销这个问题，我还想谈的就是，本来我们只有0.5％的出口产品遭到反倾销，可有很多人就在全国搞得沸沸扬扬。好像中国的出口产品遭到国外的抵制，中国的外贸环境非常困难，然后宣传一些反倾销案子，激发一些不必要的民族情绪。
民族情绪一搞起来就很难收场。兼并、收购也是这样。你看，一个兼并娃哈哈的案子搞得全国沸沸扬扬。兼并收购是外资的一种投资形式，怎么一下又把国家安全扯进来了？
现在特别要注意的是，不要把经济贸易问题政治化，否则就会煽动一些不必要的民族情绪，这样反而使一些本来很容易解决的经济贸易问题变得不容易解决了，使得我们政府官员很难做。
最重要是更新观念
人物周刊：这几年你一直在呼吁，这些努力的目的是什么？
龙永图：我觉得最主要是改变人的观念。我在贵州卫视参加《论道》的节目，我就说，我感到中国现在经济发展太快，社会发展太快，而人的素质的提高却和经济发展速度不相称。所以，很多事情上，需要给大家讲清楚，让大家有一些观念上的变化。
比如，我和潘石屹谈房价问题。我就觉得，现在如果不更新中国每一个老百姓都需要买房的观念，那么中国的房价就永远不可能降下来。你想想，几亿人都一下子涌入房地产市场，都想买房，那房价怎么下得来？
我一直就没搞清楚，为什么老百姓在买别的东西时都能量力而行，一到买房的时候就不量力而行了。
人物周刊：可有人就会质疑你，你拥有部长级别待遇，房子问题早已解决，对于没有解决房子问题的人，这话会不会比较空？
龙永图：我并不是说，你有能力买房，我不让你买。问题是你没有能力的时候，非要砸锅卖铁，到处借钱去买，这就没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