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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背影的记者



摘自06年第十期意林
站在纽约扬基体育馆棒球场外的奈特·费恩不是体育新闻摄影师,他甚至不能算是个职业摄影师,他只是《纽约先驱论坛报》的一个抄写员。但奈特爱好摄影,肯吃苦,而且观察事物的角度独特。因此赶上其他摄影记者不乐意拍的题材,比如火灾、罢工、葬礼之类,编辑就派他代替。奈特从无怨言,每次都尽心尽力地完成任务。
1948年6月13日这天,是体育馆建成25周年。作为纪念,扬基棒球队的新老队员会举行一场象征性的比赛。更重要的是今天是棒球巨星巴贝·鲁斯的最后一场比赛。巴贝的3号球衣也将在赛后退役,从此扬基队里不会再有3号球员。《纽约先驱论坛报》准备写一篇报道,偏巧体育版的摄影记者这天突然生病,编辑赶紧派抄写员奈特上场。
这年巴贝53岁,仍然保持着本垒打和三振出局的世界纪录。但悲哀是这天的主旋律,美国人心中的传奇,棒球爱好者的英雄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之前的两年里,巴贝一直住在医院里,媒体从没提到“癌症”这两个字,但人们心里都明白,今天见到的是巴贝的最后一面。奈特来到球王的更衣室,很多记者已经到了。1920年到1930年间,巴贝曾拥有另一项世界之最———照片在媒体上出现次数最多的人。他宽宽的脸,略扁的鼻子和不大的眼睛在美国可以说是妇孺皆知。
但退役仅仅13年,一个生龙活虎的运动员已经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需要两个人帮忙才能勉强站起来。为了让记者们拍照,巴贝靠着椅子摆了一个系鞋带的动作,其实他身体已经虚弱得连鞋带也拿不住了。奈特端起照相机又放下,这个动作太勉强,不是他要拍的巴贝。
这时轮到巴贝出场了,助手搀扶着他来到球场。在入口处,巴贝拿一支棒球棍作支撑,一个人慢慢地走进球场。观众席沸腾了,5万多人全体起立,鼓掌迎接球王的到来。巴贝站在离本垒几步远的地方,身体前倾,驼着背,一手撑着球棍,一手攥着自己的棒球帽。当年常穿的球衣罩在消瘦的身体上显得又肥又大。
记者们跟到棒球场,其他摄影师都挤在垒间线周围,因为这样可以拍到巴贝的正面。但奈特没有这样做。癌症彻底改变了巴贝的五官,现在这张憔悴的面孔已经不再是人们熟悉的脸了,更不是英雄本人希望球迷们记住的脸。奈特又一次放下了相机。
这时奈特发现只有从巴贝身后才能拍到他球衣的号码———扬基队最后的一个3号。于是他绕到巴贝身后,蹲了下来。奈特手里的相机是妈妈送给他的礼物,价值90美元,这在当时可是笔巨款,奈特的妈妈请了三个担保人才申请到了贷款,买下这部照相机。奈特从快景相机取景器里看到的图像是反转的,他尝试了几个角度,最后轻轻地按动快门儿———体育新闻史上最著名的照片诞生了。
照片是从一个很低的角度拍摄的,似乎是从巴贝眼睛看到的球场和观众席,一个曾经被他统治的世界。对面的摄影师都使用了闪光灯,但奈特采用的是自然光,球王眼前的繁花似锦,和他昏暗的背影形成鲜明对比,更体现出巴贝寂寥孤独的心情,让人为之动容。
这张照片就是新闻史上著名的《巴贝敬礼》,当天就出现在《纽约先驱论坛报》头版,随后被各大报刊争相转载,并且于1949年获得了普利策奖,也是获得这个奖项的第一张体育新闻照片。抄写员奈特更因为他独特的视角而一举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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